陈博抬起胳膊,打开那人手腕,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,这才发现,自己竟然又回到了那间公寓。
简奕箫蹲在陈博面前,伸手想要去碰他的手。
陈博冷冷看着他。
简奕箫心里一阵绞痛,低下了头:“对不起!”
陈博站起身,拉开衣柜,入眼便是他和简奕箫混合挂在一起的衣物:“你没有错,你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!”
简奕箫慌忙按住陈博放在柜门上的手:“事情不是你想那样,我们只是是……”
“相互利用,逢场作戏!”陈博抽回手,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:“你想说这些吗?”
“陈博!”简奕箫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:“我没有办法,我必须和风达合作!”
“随便你!”陈博看了看这间屋子,用过的东西全都浸染了简奕箫气息,一个都没有带走的必要。
他拎起床上的外套,径直朝门口走去。
简奕箫从背后抱住他:“别走,我把一切都告诉你……”
“不用!”陈博一根根掰开他环在腰间的手指:“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!”
“陈博!”简奕箫拉住陈博,眼睛爬满血丝:“给我一次机会!”
陈博皱眉,心里涌起滔天的烦躁,转身挥起一拳重重打在简奕箫脸上:“我说了,别他妈跟我说话!”
简奕箫眼镜被打落在地上,衣领被陈博抓在手里,眼睛里满是陈博那张愤怒到极致的脸庞,他从来没见过陈博这个样子,像变了一个人,眼神空洞到没有一丝情愫,就这么直直盯着他看,但好像又没有在看他。
过了很久,陈博慢慢松开手,转身走出了门。
七月盛夏,夜晚沉闷燥热,像被包裹在真空袋子里,他感觉不到一点流动的空气。
马路上行人很多,车也很多,嘈杂成一片,但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,心里有块大石头无边无际的下沉,头脑中过电影般浮现出一幅又一幅的画面,交织在一起,混乱而又模糊,堆砌成一座无形的大山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他从没觉得这么累过,脚步像灌了铅,只想蒙着头大睡一场,哪怕只是短暂的逃避。
第二天睁眼,周围一切无比的熟悉,灰色的床单,木质的地板,床头摆着他去年从云南买回来的玉石平安扣,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,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。
他抬了抬胳膊,浑身一
阵酸痛难受,像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带鱼,衣服湿漉漉绑在身上。
三十多度的天气,他就这样穿着衣服在没开冷气的房间里趴着睡了一晚上。
他起身去浴室洗了澡,换了身干净的衣服,看着镜子里自己清爽立挺的五官,除了微微下垂的嘴角略显沮丧外,状态基本和平常无异。
来到公司,没想到第一个碰到的竟是秦俊峰,他本想绕路走开,可抬头见正好与对方四目相接。
秦俊峰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:“家里一切还好?”
陈博点点头:“这段时间多谢师哥帮忙,一会上去我们交接一下工作!”
“不急!”秦俊峰垂下眼眸,靠在电梯扶手上,低低说了句:“忙点也挺好!”
陈博诧异看着他,忽而觉得他今天状态很不好,下眼睑一大片青色,显然是过度缺乏睡眠,就连平时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潦草了几分。
“师哥,你没事吧?”
秦俊峰揉了揉眉心,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:“没什么,陈博,简奕箫那件事……”
陈博神经瞬间揪了起来,眼神暗淡下去:“师哥,我不想谈!”
“我明白!”秦俊峰叹了一口气:“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,我也有责任,当初要不是我推波助澜……”
“师哥,这跟你没关系,跟任何人都没关系,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
秦俊峰看着他,无奈摇了摇头。
从电梯出来,黄文可第一个迎上来,脸上表情如获大赦:“陈哥,你终于回来了!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因公殉职了!”
陈博将她从胳膊上推开:“冲杯咖啡,不加糖!”
办公桌上文件堆积如山,他接过下黄文可手头上所有工作,打开电脑,全身心投入到另一个世界,只有繁重的工作才可以麻痹神经,只有不知疲倦地思考才能克制心底的疼痛。
他尽量让自己忙起来,像围着磨盘绕圈的驴,不知疲惫,日复一日。
连续熬了一个多星期,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前额刘海遮住眉头,嘴唇周围冒出一圈青色胡茬,整张脸上写满了憔悴和落败,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,怪不得被黄文可调侃卖给了公司做上门女婿!
下班后他决定去剪剪头发。
理发店小男生将他头发握在掌心反复揉了揉:“哥,你发质真好,我给你做个造型吧?配上你这长相,绝对比明星还要帅上一百倍!”
陈博摇摇头:“不用,剪短点!”
小男生难掩失望:“多短?”
陈博看着镜中的自己,头发长的就像套了个麻袋,压得他特别没精神,仿佛太阳下暴晒的一颗小白菜。
他伸手比划了一下:“全剃掉!”
“剃掉?”小男生不无惋惜的啧了一声:“可惜了,这么好看的头发!”
陈博心里猛地揪了一下,曾经有个人也夸过他头发好看,会在他洗完澡后温柔给他吹头发,也会在睡觉前吻着头发道一声晚安。
可那个人最终还是没能和他走在一起,就如同这满地从他头上剪去的秀发。
他摸了摸头顶又黑又硬的寸发,依稀可见青白色的头皮,没有任何发型修饰的五官,但也显得几分精神利索。
从理发店出来,他感觉身上轻了许多,不知是不是错觉,心里也感觉释然了一些,毕竟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不开谁,只是想不想离开的问题。
走在大街上,落日余晖洒下来,仿佛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衣,他刚想给杜明泽打个电话,忽然余光瞥见一个身影,逆着霞光缓缓踱过人行道。
那一刻他的心不可抑制地绞痛,简奕箫牵着别人的手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,无限放大,这几天他一直逃避闪躲,封存记忆,也许是身体经历巨大打击下自动生成防护意识,他很少能够回忆起那天的画面,完全不想对当前状况做出任何决断,就像鸵鸟一样,把脑袋埋在沙子里,自欺欺人封存在自己的世界中。
可短暂的逃避还是被现实拉了回来,那种心悸和绞痛随着一幅幅画面一齐涌上心头。
他转身拐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,想要依靠琳琅满目的商品分散注意力,可挑着挑着忽然感觉脸上湿漉漉的,眼泪失了控的往下落,他抬起胳膊擦了擦,泪腺还是不断往外挤出泪液,吧嗒吧嗒滴在胸前,立马浸出一团团水渍。
他觉得丢人极了,抬起头,张开嘴巴,用小时候止鼻血的方法强迫眼泪回流。
泪水终于止住,他随意拿了几样东西去前台:“结账!”
话一出口,连他自己都愣住了,喉咙沙哑难受,声音像动画片里的唐老鸭。
小姑娘连着偷瞄了他好几次,可能没见过一个大男人会哭得这么惨,最后悄悄在塑料袋里塞进去一包纸巾。